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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知遥:诗性写作,诗意生存

来源:发布时间:2014-12-11 00:00:00点击数:

  在“梨花体”诗歌一度风行网络之后,最近,“乌青体”又引起了广泛的争议,其中一首《对白云的赞美》是这样写的:“天上的白云真白啊/真的,很白很白/非常白/非常非常十分白/特别白特白/极其白/贼白/简直白死了/啊——。”
现代诗歌充斥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,每个人其实都可以成为诗人,但并不是所有人写的诗歌都可以称为诗歌。那么真正的好的诗歌标准是什么,怎样准确地表达我们的内心,怎样让我们在阅读和书写中获得心灵的放松和精神的缓解?
12月6日晚,曾经在济南时报工作,现任天津大学冯骥才文学艺术研究院教授的诗人、作家、学者马知遥做客山东大学新杏坛讲座,为大家带来一场有关诗性写作与诗意生存的精彩演讲。

  情感的浓度和深度  

  “当你老了,头发灰白,满是睡意/在炉火旁打盹,取下这一册书本,/缓缓地读,梦到你的眼睛曾经,/有的那种柔情,和它们的深深背影;//多少人爱你欢乐美好的时光,/爱你的美貌,用或真或假的爱情,/但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,/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;//在燃烧的火炉旁边俯下身,/凄然地喃喃说,爱怎样离去了,/在头上的山峦中间独步踽踽,/把他的脸埋藏在一群星星中。”
  这是爱尔兰诗人叶芝的诗歌《当你老了》,当《中国好歌曲》的歌手把它唱出来时,深深地打动了观众。马知遥说,虽然自己眼下经常做着人类学和民俗学的研究,“但我发现在都市生活中,诗歌是多么愿意去亲近每一个人,而我们很多人却忘了去发现美好的诗歌。”
  马知遥认为,好的诗歌首先要有情感的浓度,梨花体和乌青体显然不是诗,“好的诗歌如同浓浓的咖啡,情味悠长,令人回味”,“叶芝在23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位22岁的年轻姑娘,对她一见钟情,苦苦追求,但这位姑娘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军官,一直到52岁时再次被她拒绝,叶芝才另娶他人结了婚。《当你老了》就是用朴素的言语,写出了一种看不见的海誓山盟。那句‘也爱你那衰老了的脸上的哀伤’让我们想起了杜拉斯在《情人》中的那个著名开头,‘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,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’。”
  “每一个诗人都是情人,每一首诗歌都是情歌,因为诗歌的本质是抒情。”马知遥认为,诗人情感的可贵之处,在于它经过了沉淀 ,内化为深沉的认知,当这种浓烈的激情化为文字,一定会令人动容,“有一年一位南方的朋友给了我一本油印的诗集,我在上面看到了一首《当我有一天》,我被这首诗深深感动,我把它抄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——‘当我有一天/消失在你的右侧/不要给我盖厚土/还加一块石头//你不是怜悯我力气小么/那就薄薄地/盖上一抔净土吧/以便我被秋虫惊醒了的时候/扶着你栽的小树走回家来/看看很冷的深夜/你是否仍将脚趾/露在被窝外面’。这首诗的作者叫郑玲,我看到这首诗的时候,她已经83岁了,她写了一辈子的诗,但是知道她的人却不多,2013年12月,她去世了。这是一个一生都在用诗歌与生命默默对话的老人,我虽然从未见过她,但我相信,她诗歌中浓烈的爱,浓厚的情,一定会给更多人带去心灵的抚慰。”
  一首好诗,除了要有情感的浓度,还应该有情感的深度,马知遥说,“以前我认为诗歌的思想性很重要,所以认为思想的深度应该成为好诗的一个标准,但随着阅读的深入,我发现诗歌最重要的是其中的抒情性,缺失了情感,或者没有深度的情感介入,只是突出思想,会让诗歌显得苍白乏力,成为思想的注脚。”
  比如芒克的一首《阳光中的向日葵》,“你看到了吗/看到阳光中的那棵向日葵了吗/你看它,它没有低下头/而是把头转向身后/就好像是为了一口咬断/那套在它脖子上的/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”。马知遥认为,芒克的这首诗,充满着绝望和隐喻,在给人以美的感受的同时,也让人领略到了诗人情感的深度。另外,90后女孩巫小茶的《你知道我在下雨吗》也属于有情感深度的诗歌,它的开头几句就非常引人入胜,寥寥数语,就让人体会到命运的力量——“下着,就对了。要是不下/就没人知道你是雨/你可能就这么/死了。”

 人世间的温度
  “母亲急病/高烧不退/我给她量体温/给她喂药/我一直不能忘记/当我走近她/她捂住嘴和鼻子/小声说快走开/别传染你//小时候/我们高烧时/就在母亲怀里/听她小声说/孩子,妈妈和你在一起”。
  这是马知遥2004年写的一首《病》,最简单的语言,写出了对母亲最深厚的感情,马知遥认为,亲情、爱情和友情都是文学的母题,不能被遗忘,“除了情感的浓度和深度,好的诗歌还要有人世间的温度,让人们在阅读时能感受到亲切和温暖,给人更多美好的情愫,这情愫有伤感有快乐也有悲伤,但它们都是属于普通人自己的情感。”
  此外,马知遥认为,在大自然和我们的生活世界中,更多的诗意需要“感受的力量”,需要“发现的文字”,而不是科学的分析和理性的辨认,这也正是艺术与科学的区别,所以,好的诗歌拒绝科学判断,它更需要情感和精神的介入,“而精神的魅力来自于文化的根性影响力”。陈先发写的一首《前世》,就是基于梁祝故事这一传统的根性文化,生发出的对爱的永恒歌咏——“要逃,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/不必再咬着牙,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/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。/要为敌,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。//他哗地一下就脱掉了蘸墨的青袍/脱掉了一层皮/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卷的长亭短亭。/脱掉了云和水//这情境确实令人震悚:他如此轻易地/又脱掉了自己的骨头!/我无限眷恋的最后一幕是:他们纵身一跃//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浑身一颤/暗叫道:来了!/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/碧溪潮生两岸//只有一句尚未忘记/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/把左翅往下压了压,往前一伸/说:梁兄,请了/请了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