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文史哲》杂志是1951年5月创刊的,最初是同人刊物,没有专职人员,由文史两系的教师兼任编辑,并由当时历史系和历史语文研究所的两位工人兼管后勤工作。当时这些热心的同志们都不懂出版发行等业务,第一期出版了,既然没有邮局或新华书店发行,我们如何把它们卖出去?只好采用原始的办法,给全国各大学的朋友们寄出,请他们代售,这当然不是办法,连累了朋友,许多是他们自己拿钱买下,把钱给我们寄来。我记得郑鹤声先生对我说,这不是办法,他的朋友来信说这办法太原始了。
我们也没有经费,只是每人从自己工资中拿出一部分作为印刷费,还要付稿费,刊物销路打不开,赔钱,到1952年,实在支持不下去了,又不能停刊,这时中共山东省委统战部和青岛市委拨给我们2000万元(新币2000元)我们得以闯过难关,办下来了。1953年后,打开销路,到1956年我们已经有上万元的盈余了。
虽然是同人刊物,也是在党的领导和大力支持下逐渐壮大起来的。当时的“同人”热情高极了,一同跑印刷所去校稿,一切杂务都由“同人”办理,没有报酬,而且要拿出线来付印刷费与稿酬。目标是:
(1)办好刊物,繁荣学术;(2)培养学术人才;(3)发现学术人才。

(杨向奎)
我们的目的后来慢慢达到了。《文史哲》曾发起多次学术辩论,而且通过辩论发现了许多年轻有为的人才,现在他们都是大名鼎鼎的学者了,这不需要我列举。
刊物的编者如同伯乐,在万马奔腾中能够识别良驹不是容易的事,绝不能以名取稿而要在平凡中发现珍奇,1952年来稿多了,初选稿的要有识别人才的能力,无名氏的来稿也许还有缺点,不成熟,但它如果蕴含着一丝一毫的光芒,要采用它,这毫末的光芒可以蔚为奇观,我们千万不能忽视它而任其消灭。
我们不必列举早期《文史哲》的辛勤培育者,但对几位逝者我们永远不会忘记。华岗校长,自始至终是《文史哲》的培育者,他后来是社长更是责无旁贷了,当时是童书业教授、卢振华教授、刘泮溪副教授和韩长经讲师,也都是这一刊物的爱护者。卢振华教授曾经为这一刊物到北京求援,跑邮局,跑印刷所,他都是积极参与者。陆侃如、冯沅君两教授的大作,更为《文史哲》添加了光彩。
1955年以后来了专职编辑季楚书同志,这时《文史哲》的销路稳定了,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声誉和影响,基础巩固了,又出版了几本专题论文集,这是一种好做法,我想《文史哲》还可以做下去。
《文史哲》的发展是不平衡的,早期在历史学方面比较活跃,比如历史分期问题,中国土地制度问题以及资本主义萌芽问题,都曾展开过讨论。接着对于《红楼梦》的讨论更引起一番全国性的论争,在哲学史上也曾发表过引人注意的文章,后来《文史哲》的编辑说,很少这样轰动一时的文章了。但我以为《文史哲》还是有好文章的,几篇杜甫的文章,都有光芒,而且最近有关《聊斋志异》的文章也具有特色。大家因为厌恶“影射史学”而有躲避理论探讨的倾向,考据文章多起来。《文史哲》还是应当理论探讨方面发挥作用,没有理论的文章是没有灵魂的。
社会科学的刊物如同自然科学的实验室,没有刊物的学校与研究机关,研究成果无处发表,得不到学术界的评价和支持,这种成果也就永远得不到检验的机会,结果会枯萎的,可以说刊物是培育学术的泥土,没有刊物,就不会有学术的繁荣。
著名史学家顾颉刚先生一生办了许多种刊物,也造就了许多人才,如今顾先生作古了,但他的事业犹新,人们怀念他在培育人才方面的贡献,人们怀念他在开创学派方面的功劳。《文史哲》的创刊和顾先生不相干,但《文史哲》的早期编辑中有他的学生,这里面可以间接地看出他的影响。
1986年是《文史哲》创刊三十五周年,《文史哲》的编辑约我写了一篇纪念文章。我在那篇文章中说:“‘三十而立’,《文史哲》已经创刊35周年,更加成熟了,它应该发挥更为广泛的作用。”事实正是如此。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,《文史哲》和我国各项建设事业一样,逐渐摆脱“左”的影响,出现了蓬勃发展的局面,《文史哲》同志告诉我,这几年学术出刊滞销,订数大幅度下降,但《文史哲》的订数却一直稳定在2.5万份左右,发行量居全国高等学校文科学报之首,在一般哲学社会科学综合性学术刊中也是上游。发行量不是衡量一个刊物办得好坏的唯一标准,但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,至少它可以说明在读者中的影响,最近几年《文史哲》在海外的影响已在不断扩大,发行20多个国家和地区,有不少海外学者主动向《文史哲》投稿, 《文史哲》也陆续发表了一些海外学者的文章,对促进中外学术文化交流起了一定的作用。
末了,我祝《文史哲》繁荣昌盛。
文章内容来自于《悠悠岁月桃李情》
图片来自于网络
作者:杨向奎
编辑 / 徐婷婷